那天语文自习课上,同学们都在做练习册,我也摊开练习册假装做起来。其实我除了做些造句,看图作文之类适合我胡乱发挥的题目外,其他的根本懒得做。正噙(qín)着笔胡思乱想,一只手伸过来抽走了我的练习册,我一惊,这才发现白老师已经站在了我的身后。
“小脑瓜想什么呢?”她亲切地弹了弹我的脑壳。从未享受过如此“礼遇”的我禁不住心头一暖,但还是老老实实地趴在桌上,胆怯地听着她翻阅练习册的声音。
过了世界上最漫长也是最短暂的几分钟,我畏惧地等待着习惯性的雷霆暴怒,却惊奇地听见她轻柔的笑声。
“这些句子都是你自己造的吗?”
“嗯。”
“非常好,很有想象力。‘花骨朵儿们在树枝上聚精会神地倾听春天’,多有灵性啊。可你为什么不说‘倾听春天的脚步’呢?”
“有时候春天来是没有脚步的,是披着绿纱乘着风来的。”第一次受到如此嘉奖,我顿时大胆起来。
她没有说话,轻轻地拍了拍我的头,走上了讲台,以我的练习册为范本讲起了造句。那半个小时的时光是我上学以来第一次感觉快乐和幸福的时刻,我想我当时肯定有些晕眩和迷醉了。直到下课后同学们纷纷向我借练习册时,我才如梦初醒,惊慌失措地把练习册塞进书包里──要是让同学们看见那上面大片大片的空白区,我该多丢人哪。
这天夜里,我把没做的题全部认认真真地补上了,通宵未眠。
以后的日子里,白老师特别注意查阅我的练习册和作业本,关切地询问我其他课的成绩,还抽空给我讲一些浅显的文学知识。每当她带着清香的气息在我身后停下又带着那清香的气息幽幽离去时,每当她弯下腰挨近我低低地和我说这说那时,我都感到从未有过的紧张、激动、惭愧和快乐。我这才发现,我以往的愤愤不平和自暴自弃是多么无知而愚蠢,我的虚荣和脆弱让我受到的伤害是罪有应得,因为我从来就没有累积起受人尊重和宠爱的财富与可以引以为荣的值得骄傲的资本!──我这样的学生,其实只配坐最后一排。